北风如刀,满地冰霜。
河阳镇北边的莱山脚下,镜怜儿的身影在骤雪中时隐时现。镜怜儿穿着一件极薄的麻布棉衣,嘴唇冻的有些发紫,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已经死了的野兔。
此时镜怜儿刚好走到一处山涯上,站在这里往下望,可以窥见河阳镇的全貌。镜怜儿疲惫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,只见天色半黑,路上行人稀稀疏疏,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火。镜怜儿收回目光,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悲凉感,自言自语道:“还是快点走吧,明天就可以分到田了...”
小镇入口的那栋小木房子是刘大汉的,刘大汉一家在镇子里也算是富有的了,房子比一般人家的都要大些,还有一个可以种些瓜果的后院。
此时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正坐在高高的门槛前忙活着,她堆了一个有半个人高的雪人,还任性的在雪人头上插了一个胡萝卜,等明天刘大汉看见了雪人脑袋上的胡萝卜准会气的跳脚,直骂败家,不过小姑娘显然没有节约的觉悟,起身满意的审视着自己的杰作,正要回房时却趁着眼角的余光撇见了一个廋弱的身影,依稀可以认出那是一个男孩,手里还抱着一只野兔,正是冒雪进山的镜怜儿。
此时的镜怜儿衣衫褴褛满头污垢。这个人会不会把我抓走啊?小姑娘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退。不过饥肠辘辘的镜怜儿完全没有理会一旁小姑娘,径直走开了。
小姑娘的母亲是一个中年的妇女,她见女儿异样连忙小跑了过来,问:“兰兰,怎么了”
小姑娘指了指已经快要消失在街头的镜怜儿,说:“娘,那个人是谁啊...”小姑娘想起了镇长以前和他们说过的拐卖小孩的故事,往中年妇女身边靠了靠。
中年妇女轻轻将小姑娘揽进怀里,朝前望了望,思索了片刻说:“这个好像是镇东头的那个丧门....额,总之你以后别和他一起玩就是了,知道了吗?”
“为什么啊?”
“听娘的话就是了,天这么冷别在外面玩了,小心冻着。”
“哦”小姑娘不情愿的随中年妇女回了屋子。
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,镜怜儿推开了一栋破旧的小房子的木门,这是他父母留给他唯一的遗产了。
靠门一边是一个灶台,不过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,灶台前面是一张小木桌,桌角用一块石子垫着,最里面有一扇窗户,窗户下面是一张泥土堆起来的泥床,泥床上简单的铺着一些干草。
镜怜儿把兔子放在了灶台上,然后腿一软就倒在了床上,也忘记了自己还背着放着竹箭的竹筒,于是咔嚓一声,才刚刚躺下去的镜怜儿就惨叫着从床上弹了起来,手忙脚乱的从背后取下了一个已经碎成两半的竹筒“这....我.....唉,还得麻烦孙爷爷给我重新做一个”镜怜儿心疼的将竹筒里的竹箭放在了桌上,然后把已经坏掉的竹筒丢进了灶台里。
镜怜儿肚子饿的咕咕直叫,也没了困意。他在灶台前蹲了下来,伸手从里面取出了两节还没烧完的木柴放在了地上,喃喃道:“这些明天接着用,省了我上一次山。”随后拿起了一旁的打火石,点燃了几根干稻草丢了进去。
燃起的火苗让镜怜儿冰冷的身体泛起了丝丝暖意,镜怜儿就地坐了下来,抬起手放在火炉前,只感觉身体一酥,舒服极了。
“哐哐哐。”恍惚间,耳边响起了一阵敲门声。
镜怜儿回过头来,带着点疑惑说:“谁,是孙爷爷吗?”
“我们是来寻亲戚的,雪太大了,能不能借我们站个脚啊。”一道有些稚嫩的女声隔着木门传来,可以听得出年纪不大。
镜怜儿抽出门拴,轻轻的将门拉开了一条细缝,歪着脑袋看了出去。
只见大门前站着一个少女,白色衣裙,正捂着小手哈热气,其后有两个少年,一个蓝色衣裳神色冷淡,一个袒胸露乳,背着一大袋东西。
这几人不像是来探亲的啊,哪有探亲背这么多东西的,看这衣着,也像是有钱人家,怎么连马匹都没看见。
虽然有所顾虑,但几人也不像是恶徒山匪,且和自己同龄,镜怜儿就把大门完全打了开来,招呼到:“先进来吧。”
三人进屋,少女左右看了看,说:“小弟弟,你爹娘呢?”镜怜儿说:“我爹娘已经去世有些年了。”
“去世了?那有人照顾你吗?”
“孙爷爷一直在照顾我,不是孙爷爷我可能已经饿死了吧。”
“孙爷爷是你亲人吗?”
“不是,不过孙爷爷人真挺好的。”
少女没再说话,俯身趴在窗沿上,一身白色衣裙似是和大雪浑然一体。屋内火炉里的火渐渐旺了起来,火苗调皮的蹿来蹿去,镜怜儿饿的不行,便说
“我去弄点吃的,你们吃吗?”
“我们就歇个脚,不用麻烦了”袒胸的少年放下了包裹在小屋里晃了一圈,见镜怜儿累的满头大汗也烧不开水便说:“我来帮你吧,闲着也是闲着。”
镜怜儿没有推辞,侧身让了让。只见袒胸少年一翻手凭空变出了一束火焰,然后丢进了火炉里,镜怜儿说:“你学过法术啊!”
少年就地坐在了镜怜儿身旁,说:“会一点点,不过可比我师傅差多了。”
镜怜儿问他:“你是书院的学生吗?”
“书院?哪个书院”
“贺兰书院啊”
“我可不是,怎么,你想去那里吗?”
“是啊,前两年镇里就有一个人进了书院,好多人敲锣打鼓给他送行。”
“你知道书院学的什么吗?”
“孙爷爷告诉我是修炼的地方,修炼了就可以被大家尊敬。”
“那你想修炼吗?”
“想啊。”
正此时,一直在打坐的蓝衣少年开口说:“踏入仙途便仙凡永隔,也未必就好。”
镜怜儿对这仙凡永隔一知半解,便问蓝衣少年:“仙凡永隔是什么意思?”
蓝衣的少年说:“踏入仙途,永隔仙凡,从此与凡人再无瓜葛。”
镜怜儿似懂非懂,靠着窗沿的少女抿嘴笑了笑,也没用去解释。
袒胸的少年对着少女说:“师姐,这雪有什么好看的,你都看了一天了。”
少女还是趴着,说:“那肉有什么好吃的,丢了别吃啊”
少年无言。
夜色渐深,镜怜儿不知不觉间歪着脑袋睡着了。子时,大雪小了下来,蓝衣少年叫醒了两个同伴,示意该离开了。
袒胸的少年轻轻的把镜怜儿抱上了床,少女伸了个懒腰,临走时将一两银子放在了镜怜儿枕边。
三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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